幾乎每年都爆發大規模山火的美國，2022年遭遇“又一個激烈的火災之年”。

　　據美國國家跨部門消防中心10月末數據，今年以來發生的5萬多起山火已經燒毀了超過2.9萬平方公里土地。目前，全美范圍內仍有26起大火正在燃燒。

　　美國如此強大，國防預算在全球遙遙領先，持續引發世界各地沖突動蕩，為什么偏偏管不住本土年年發生的大規模山火？這是天災還是人禍？

　　野火近九成來自人為

　　幾十年來，夏季的加州經常野火肆虐，以持續蔓延的山火為主。但近年來山火的破壞性在加劇。據加州林業和消防局統計，該州歷史上規模最大的20場山火中有12場發生在過去5年間，共計燒毀加州總面積的4%，相當于整個康涅狄格州。

　　2020年9月10日，歐空局Sentinel-3衛星記錄下令人“窒息”的場景：山火產生的濃煙在加州、華盛頓州和俄勒岡州彌漫，并向西擴散到數千公里以外。

　　利用NASA全球火災排放數據庫開發的近實時衛星監測技術，并參照加州空氣資源委員會公布的野火排放數據，過去兩年加州二氧化碳排放量處于近20年來最高水平。2021年，加州野火釋放了1.61億噸二氧化碳，相當于該州2020年排放清單的40%左右。

　　美國肺臟協會報告稱，2018年至2020年，美國不良和危險空氣質量天數達到空前水平，約1.37億美國人生活在空氣質量不良地區。

　　作為受山火影響最嚴重的州之一，加州空氣污染位列第一。2021年，美國顆粒物污染最嚴重的5個城市均在加州。

　　大量動植物毀于山火，引發嚴重生態災難。

　　2020年8月19日爆發的一場山火，燒毀了紅杉國家公園中面積約707平方公里的林木，其中包括全世界至少十分之一的成熟巨型紅杉樹。

　　受破壞性大火影響，當地居民流離失所，徘徊在人道主義危機邊緣。

　　2018年發生在尤特縣的“坎普”山火，創造了加州歷史上的破壞性紀錄：85人遇難，18804座建筑物被摧毀，超過52000人被迫撤離，森林小鎮“天堂”被夷為平地。

　　直到2021年，在天堂鎮周邊的奇科和奧羅維爾地區，居住在拖車和帳篷里的六七千個流浪家庭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山火“難民”。

　　獨特的地理位置和日益極端的氣候變化是加州山火肆虐的自然因素。

　　加州是典型地中海氣候，夏季干旱，降水偏少。在翻越內華達山脈形成的焚風和經過莫哈韋沙漠的干燥風影響下，山火蔓延速度大大加劇。

　　但在自然因素之外，美國政府機構的野火記錄也顯示：20多年來人類引發的野火占比為84%，使火季長度增加了3倍，約占所有火災燒毀面積的一半。

　　據美國國家跨部門消防中心消息，今年以來，全美各地野火近9成是人為造成的，也是可預防的。

　　管理不善，讓山火愈演愈烈

　　人為引發山火，與人類活動日益“接近”山林、“人林混居”有很大關系。

　　在美國，“森林與城鎮交界域”這一概念經常被提及，即WUI(wildland urban interface)，指建筑物和其他人類發展地區與未開發荒地或可燃植被交界或交融的地帶。

　　加州是美國人口和經濟第一大州，高昂的生活成本尤其是住房成本使越來越多人遷出都市，據統計目前有四分之一人口在WUI區域定居，過去20年，這類區域住房單元數量增加了100萬套，增長34%。

　　利用“新華地球”全球信息感知、分析與決策支持系統，新華社衛星新聞實驗室分析了加州人口密度與WUI分布的關系：人口高密集區域與WUI區域顯著重疊，林地外圍少有過渡地帶。

　　事實上，由于人口增加、住房短缺，加州相關政策鼓勵人們在WUI建造居所。

　　涌向山林的人們在消防警戒線上建造房屋，給山火爆發埋下隱形炸彈。在全美，由于缺乏對城鎮擴張的科學規劃和有效約束，《華盛頓郵報》2021年的一篇報道稱，估計有4000萬家庭居住于存在山火隱患的WUI區域。

　　為給這些地區提供電力，輸電設備常常會穿越森林，但供電公司無力定期維護，也很少修剪輸電線周圍的林木，極易引發山火。

　　2018年的“坎普”山火源起美國最大的公用事業公司太平洋天然氣和電力公司（PG&E）：輸電線路年久失修，電纜老化，一個搖搖欲墜的零件向內華達山麓干枯的灌木叢投下火花，引發火災。

　　新華社衛星新聞實驗室分析顯示，天堂鎮幾乎完全處于WUI區域，其中大部分為建筑物與植被穿插的混合WUI，還有建筑物與茂密植被相鄰的交界WUI。

　　在一處被燒毀區域，衛星影像顯示建筑物與林地混雜。

　　直到2022年6月，PG&E公司才啟動埋設1.6萬公里電纜的計劃。這家公司在面臨數十億美元山火罰款和訴訟后曾一度申請破產。

　　據調查，2017年最重大的21起火災中，有18起都與這家公司設備陳舊、管理不善有關。

　　專家建議，將防火重點轉向積極的森林管理和植被管理，包括利用可控焚燒減少易燃植物，以防范更大規模的野火。

　　但是，一方面，根據法律，林業局必須在燃燒范圍達到10英畝之前撲滅野火，這導致枯枝敗葉和過度擁擠的森林變成“火藥桶”；另一方面，在聯邦立法層面，即便是最簡單的森林管理項目，也要經過繁復的環境審查。

　　更悲劇的是，由于缺乏有效管理，可控焚燒時有“失控”。

　　美國林業局每年人工引發約4500次山火，但2022年兩起此類作業失控，引發大規模山火，“隱士峰”山火和“小牛峽谷”山火合并后，成為該州歷史上最大規模山火，合計燒毀1300平方公里，面積相當于整個洛杉磯。衛星影像分析顯示，火災延燒的黑色區域觸目驚心。

　　被金錢“支配”的山火

　　來自路透社的報道說，新墨西哥州山火災區的貧困率是全美平均水平的兩倍，“火災令本就脆弱的當地經濟雪上加霜”。

　　山火燃起后，貧困社區的“燒傷”往往更嚴重。

　　在加州，消防力量主要來自州消防、州國民警衛隊、加州懲教局、地方消防部門以及私人消防隊。當多處山火爆發時，救援資源難免分散。

　　其中，來自加州懲教局的“囚犯消防員”時薪僅1美元，工作時長有時達72小時。每年火季，這些“囚犯消防員”為加州節省開支9000萬至1億美元。但由于監獄改革和新冠流行、囚犯被釋放，“囚犯消防員”人數也在下降。

　　2021年夏季，全美20%全職消防員崗位空缺，加州用于對抗最危險火災的49個聯邦“救災搶險隊”，三分之一人手不足。

　　近年來，火災規模擴大、火季延長，讓消防力量壓力陡增。以“坎普”山火為例，過火面積超過1500平方公里，參與滅火救援的消防員僅1065人，直升機2架，平均每人救火面積為1.5平方公里。

　　然而，缺乏消防資源的只是公立消防機構，富人區則受私人消防隊保護。與“坎普”山火同時發生的“伍爾西”山火一度逼近洛杉磯市郊，居住于此的明星卡戴珊并未遵守強制撤離要求，而是雇傭私人消防隊保護了自己的居所。

　　除了每人日薪3000美元的私人消防隊，富人區還有人專門處理枯枝敗葉、清理電線周邊樹木，消除火災隱患。

　　利用“新華地球”系統制作的數據圖，進一步表明了山火與家庭收入之間的關系：大部分過火區域居民為中等收入家庭。火災沒有蔓延到低收入家庭為主的區域，主要原因是低收入者大多居住在城市以及平原上的老城鎮，根本無力在山林邊建造獨立住宅。

　　2020年至2021年，美國林業局全部預算為53.4億美元，同比削減3%。但據美國農業部估計，維護全美森林的總預算需要650億美元。

　　美國林業局清理枯枝敗葉等地面可燃物的預算從新冠疫情前的每年3億美元下降到2021年的不到1億美元。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2017年以來，美國國防預算逐年遞增，2023財年突破8000億美元，達到歷史新高。

　　山火看似“天災”，實則因“人禍”而危害倍增。公共投入不足，設施維護不力，缺乏科學規劃，政策刻板遲滯，愈演愈烈的山火，映照出美國社會的深層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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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對外新聞編輯部

媒體融合生產技術與系統國家重點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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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衛星新聞實驗室